盛夏时节,我携淮安区部分摄影师赴我老家复兴镇城头村采风。据《淮安简史》载,东晋义熙八年(412年),朝廷设山阳郡,下辖山阳、盐城、东城(今淮安区复兴镇城头村)、左乡四县。可见东晋时期此地已为一县城。
虽然烈日如火,热气炙人,但摄友们一下车即奔赴采风地。只见近200亩的荷塘,被一大片绿冠覆盖,这里原来并非是观赏荷塘,而是种植莲藕的水塘。虽无连片荷花,但绿色荷叶中夹着数点荷花,可谓万绿丛中数点红。有状如亭亭玉立少女般的荷花;有刚吐花结盘的莲蓬,偶尔有蜻蜓、小鸟在荷叶间飞过,使人领略幼时上学吟诵“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的诗句,诗情画意,如沐春风,令人陶醉。
荷藕,是标准的“国货”。据《诗经》记载,荷花的别称有“芙蕖”“水芝”“水芸”“水华”“六月花神”“灵草”“玉芝”“芙蓉”“中国莲”等。含苞待放的荷花为“菡萏”,不一而足。荷花品质高洁,因而成为历代诗词大家的咏物。古往今来,吟咏荷花的佳作,数不胜数,如屈原的《离骚》中就有“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的佳句;李白的“坐看飞霜满,凋此红芳年”,可见诗人观荷之细;李商隐的“唯有缘前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道出了荷花含苞待放时的美艳;卢照邻的“深香绕曲岸,园外霞华池”,使人如入仙境。荷花之美,又引来文人墨客吟咏作文,如朱自清在《荷塘月色》一文中,将天上明月、人间之荷相映成趣,令读者如临其境,勾魂摄魄。更有历代画家,以荷为题,泼墨成画,其中齐白石的墨荷可为精品。
至宋代,咏荷诗词之作更多。在淮安留下数首诗作的杨万里,曾一口气创作十首诗歌赞美荷花,其中“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正好印证了城头村荷塘的奇妙。摄友们一时兴趣盎然,顶着烈日不停拍照。
在采拍荷塘美景之余,摄友们突然发现荷塘边有一座石碑,碑上刻有“城头村遗址”字样,为江苏省人民政府设立的江苏省文物保护单位。大家顿时来了兴趣,让我讲述这段传奇。
其实这里本不是荷塘,记得我幼时从上海回老家,住在一座有百十来户的大庄台内。这个庄台十分奇特,三面环水,只有东、西两个堤坝可以出入。村里一位老人说:“庄子可谓‘固若金汤’,连土匪都进不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大约在“互助组”时期,分到土地的邻村农民突然发现这个庄台下的屋基地竟藏有黑油油的泥土,好像是草木灰,于是便有人来购买此地居民的屋基地,挖出黑土,运回作肥料,不想挖黑土时竟然发现不少陶器、瓷器、石器和箭簇。因此地为淮阜交界处,原为盐阜地区管辖,一时竟无人问津,更不知这是一座巨大的宝库。当时,庄上居民一家看一家,竟将屋基地全部卖了,搬到周围的村子居住。因当时卖一块屋基地即可建一座新房,何乐不为?这里渐渐便被挖成了一个大水塘。村里人不知那些陶器是“宝物”,都没把陶器当一回事儿。而那些磨得光滑的箭簇,则成了我儿时与小伙伴们戏耍的玩具。
直到我进城到政协工作时,涉猎文史,渐渐悟出这里必是宝地,便查找资料,写了《揭开城头文化遗址之迷雾》这篇文章。这篇文章竟被省文物部门发现,并派人来此勘探。经专家认定,这是青莲岗文化遗址与大汶口文化遗址的交界处,为良渚文化北端的遗迹。并申报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保护起来。后来又派考古队来进一步考古,又挖出了一些陶器、石器,还有一把汉代的宝剑。改革开放以后,大水塘先是被人租用养鱼,后又改为种植莲藕,收益颇丰。
摄友们听我讲完这段传奇故事后,兴致更浓,认为不虚此行。虽逢盛夏,但访荷寻古,受益匪浅,大家再次拿起相机,在光影世界里穿越千年良渚文化之时空,留下“连天碧莲”“映日荷花”之美景。
城头村荷塘里的荷花,不似金湖及其他地方的观赏荷花,而是以长莲藕的食用荷花为主,除“接天莲叶”的碧绿,也有数枝白荷点缀其间,别有一番风味。
荷莲可谓“浑身是宝”,荷花、荷梗皆可入药,而那“藕丝牵作缕,莲叶捧成杯”的莲蓬,状如玉盘,可作解酒之物。到晚秋时,采藕人下水,从淤泥中拔出莲藕,洗去泥污,洁白如玉,实乃盘中佳肴。
盛夏访荷,在百亩荷塘中体悟苏东坡的词句“重重青盖下,千娇照水,好红红白白”,仿佛身临仙境,如梦如幻。
谈到荷花,不禁想起一代伟人周恩来总理。西花厅地处西华苑,是周总理进京后工作生活了二十六个年头的地方。西华苑中除了周总理喜欢的海棠外,还有一长廊,长廊末端有一亭,亭下有一池塘,池塘中有数株荷花,故亭名“不染亭”,取荷花“出淤泥而不染”之意。这也正是周总理一生清廉、圣洁的写照。
顶烈日,冒酷暑,回家乡访荷寻古,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