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祭祀故去的亲人，我们这里的风俗是“早寒食，晚十月一”，意思是清明节提前上坟，而到了农历十月初一，是寒衣节，要节后上坟。

每年的清明节，奶奶总会提前准备回娘家的礼物及祭祀的供品。奶奶买来的五彩纸被她放到桌上，摩挲着抚平。然后将黄白的纸张裁成一条条，并且夹到一根高粱秸秆上。奶奶说那是给逝者新添的头发。其他颜色的彩纸，奶奶会认真地裁剪成衣服的样子：这个粉色的是给太姥姥的裙子，那个藏蓝色的可以给太姥爷做成他在世的时候常穿的那种棉袍。

当奶奶虔诚而专注地做这些事的时候，在一旁玩闹的我也变得严肃起来。认真看着奶奶叠好纸张，每一剪刀都已经是谋算好了的。也许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奶奶能回忆当年绕父母膝下的情形，能想起与父母相处的点滴。

清明节，奶奶给自家人送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一应俱全，这就是在那个年代尽自己所能了。

太姥姥去世的时候，我奶奶已经六十多岁，她并没有过分悲伤，只是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当送走了自己的长辈，就可以着手准备自己的身后事了，老人常说：有父母在的人，哪怕自己七八十岁，也不敢说自己老了。

六十多岁的奶奶开始裁剪自己的养老衣。爷爷还在一旁开玩笑，说不能偏心给自己做得合身合体，如果给他做得不时尚的话，到那边他也要找奶奶算账。

爷爷奶奶七八十岁从来不避讳谈论生死这个话题。他们总说上坟是做给活人看的，不管啥礼物到了那边也收不到，但活着有吃有喝就行了。

转眼间，奶奶已经穿着自己备好的衣裙安睡五年了。几年前政府提倡上坟环保安全，不再烧纸冒烟，我们这里清明节的各色假花已经在很多商店门口摆放。

那天，爷爷打电话让我回去一趟。九十岁的爷爷略带愧意地说：“咱商量商量，能不能给你奶奶买鲜花？我总觉得那些假花她闻不到香气。”我爽快地答应了。谁知道爷爷从兜里掏出了二百元钱，说这个鲜花是他送的，必须他来掏钱，我只管跑腿就行。“你奶奶年轻的时候我一束花也没送她。这下子，老家伙可得意啰！”看着爷爷朗朗地笑着，我背过身去，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