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年轻的时候,杨柳身材,白果样的脸蛋上一双大眼睛。不过,凤老实本分,家里姊妹三个,大姐姐人情练达,二姐姐世事洞明,唯有凤言辞笨拙,待人处事有呆相。父母、哥姐的意思,过日子得一块馒头搭一块糕,凤找对象,男子不能像凤那样万事不上前,两个老实人哪能把日子过到水里去再也上不了岸?
老天就好像明白凤一家人的意思,按葫芦画瓢地给凤送来一个年龄相当、口齿伶俐、做事也风火的男子,这男子当然还夹带了一个字——穷。凤结婚一年后,生了一个白胖小子,婆家、娘家人都高兴。凤的哥哥早年在外闯荡,创下了一片家业,他开着建筑装潢公司,是个不大不小的老板。哥哥一心想着帮衬着凤,把她的小家往前拉。哥哥让妹夫回了从前跟随的包工头,来自己的装潢公司。哥哥手把手地教妹夫如何接洽业务,如何招揽工人,如何去投标工程……凤的老公也是扶得起,跟在肯“授渔”的大舅哥身后,兢兢业业地学习,很快就能独当一面。在大舅哥的扶持下,凤的老公很快就赚到了第一桶金,他把砖瓦房的家换成了“一上二”的小楼房,日子开始不逊色于村镇里的任何一人家。
一晃眼,十多年过去了,凤的老公辞去了大舅哥建筑公司里的活,虽然大舅哥对他掏心掏肺,极尽挽留,但他坚决要走。离开大舅哥的装潢公司没多久,他就自己组建了一个装潢公司,正赶上房地产发展的好势头,顺风顺水地赚得盆满钵满。他把家从小村镇上搬到城市里,他开始对凤横挑鼻子竖挑眼,时间久了,凤这个人,在他那,有跟没有是一个样,都说他在外面有了女人,心里计较着要跟凤离婚。凤虽然老实,但她不傻,自己的草窝窝刚变成银窝窝,她舍不得离,可是老公像长江里的大船从来不靠她这岸。家里的婆婆因为儿子赚到了钱,母凭子贵起来,常常骂凤死无用,说她在家里横竖是比死人多一口气。后来,果然如凤的老公所愿,离了婚。凤一无所有,回到娘家来。好在哥嫂经济富足,人又厚道,不在乎她一口饭吃。
凤就像一条不流动的小河,不见一只鲜鱼小虾蹦跳,过了好些年人嫌狗不理的日子。突然一天,村镇东头竟然有一个男人来向凤的爸妈提亲。
男人是知根知底的,品行端正,他在建筑工地上做大工,手艺好,薪酬也高。妻子一死数十年,他没有再娶,现如今把两个孩子都培养出来了,大女儿找到了工作,儿子也快大学毕业了,两个孩子都即将离开他,过自己的日子去了。凤嫁给他,无须为他带孩子,无须管他一大家的家务活。他在心里思虑着,俗话说满床儿女不如半路夫妻,半路夫妻他不想找那些精明的、只计较钱财的女人,但一个人过日子又太孤单了,老实本分的凤是最适合他的人。
凤嫁过去后,男人当她为宝。男人往东领着她,往西也带着她,夫唱妇随。凤养白胖了,头发也不像往常随意蓬在头上,像个鸟窝,衣服也整洁起来了,见了人也开心地打起了招呼,她看上去甚至比当初做新嫁娘的时候更有光彩。后来,她在男人的支持下,还在他工地附近摆了一个卖茶的摊子,她挣得的钱,男人让她留着自己花。
回娘家,她用自己卖茶的钱给爸妈买了吃食,给嫂子买了围巾,一家人再也想不到从前像一潭死水的凤,现如今她似一条小河,河水潺潺,流动起来,活泛起来,满脸的春风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