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 地

雨水节气前后，在乡下小住几日，连着几顿用农家常见的红花草做下饭的菜，自不觉厌。

红花草学名紫云英。在乡间，过去是作为绿肥种植的。鲜草含有机质和氮，富含粗脂肪、粗蛋白、粗纤维、各种氨基酸及铁、铜、锌、锰等各种微量元素。秋收时在晚稻田里下种，春耕时把田里绿茸茸的红花草直接翻耕于泥中。苏轼就有诗云：“润随甘泽化，暖作青泥融。始终不我负，力与粪壤同。”意思就是能够肥田，如同粪土。在苏轼的家乡蜀中，紫云英还是一道时蔬——巢菜。苏轼就特别喜欢这种巢菜，认为其味极为鲜美。后来他被贬黄州，困顿中借故人情分讨得数十亩朝东的荒坡耕种，在蜀中故交巢元修前来探望时，还特意叮嘱他捎来巢菜种子，以便种在自己耕种的土地上。

是时，乍暖还寒，红花草熬过了严寒酷冷，挺过了霜煎冰冻。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唤醒了沉睡的红花草，它们在春风的呵护中蓬勃生长，等到人们反应过来，它们已经伸展着拳脚，挤挤挨挨地在晚稻田里、沟塘渠边、十边隙地上长出了好几寸，鲜嫩的椭圆形的叶子散发着一股特有的清香，似有似无地飘散在乡下的空气中，这是红花草最美味的时候。童年的我们，在这美好的时节，总会拎着篮子掐红花草头。

那时，父母都忙于队里的农活，我们这些孩子大多无人过问，一放学，就立马召集小伙伴，拎着篮子，来到村口沟塘渠边掐红花草头。俯下身子一只手拽红花草茎，用另一只手的拇指、食指指甲配合轻轻地在红花草头部掐下三四厘米长的嫩头，一边掐一边唱：“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掐累了，几个小伙伴就把篮子随手一放，在油菜花海中、苇滩上玩起了捉迷藏。玩够了，我们就躺在十边地上的红花草上，看蓝天上朵朵白云悠悠飘过，听低飞的小鸟在唱歌。见时间不早了，我们拎着满满一篮子红花草回家了。

回到家后，妈妈会将满满一篮子红花草倒在地上开始重新掐一遍红花的嫩头，接着用井水将红花草洗干净。然后把鲜嫩的紫云英用开水焯三两分钟，从锅中捞出，切成二厘米左右的小段，放到盆里，加点油盐姜蒜，做一道非常开胃的凉拌菜，有一种独特的香味，翠嫩的外形，小小一口，口感软糯，下饭舒畅，连吃不腻。民间的美食家，总会将简单的食材做出最美的口味。

虽说红花草在乡下是一种绿肥，但人们一直把它作为一种蔬菜。在乡下餐桌、城市酒店宾馆都有它的身影。它有多种吃法，除了一般的烧法，还有百页炒红花草，蛋炒红花草、咸肉炒红花草等等，还可用红花草包饺子，用红花草、大米再加肥瘦兼有的咸肉丁煮成红花草饭，这样一碗有红花草、咸肉有滋有味的饭，可谓妙趣天成。现在在乡下，家家菜园都种有一块红花草。它在十月下种，来年的正月可吃，清明节左右，红花草开出了紫红色的小花，结出了三角形的荚果，稍弯，无毛，顶端有喙。这时的红花草就老了，不好吃了。于是，乡人们把嫩的红花草，掐下来放在锅里用开水拉一下，然后放在外面晒成红花草干子。晒干的红花草，一年四季都能吃。每次春天回故乡，临走时，母亲都会给我带一塑料袋红花草回城。

如今，在我居住的城市，很难买到红花草。我从老家带回一塑料袋红花草，做了一盘拿手的好菜，百页炒红花草。吃饭的时候，我把这盘菜端上餐桌，孙女夹了一筷尝了尝，连声说道：“好吃，真好吃。”很快，这盘菜就被吃光了。

随后，家人一致要求我再炒一盘红花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