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5版:悦读

细品诗性与人性

——读张炜《唐代五诗人》

□乔 欢

诗性成就诗人,人性决定诗性。怎样的人性才能成就伟大的诗人?翻开张炜的《唐代五诗人》,或可一窥究竟。

《唐代五诗人》(人民文学出版社,2022年1月)是茅盾文学奖得主张炜最新的文化随笔集,关于唐代除李白、杜甫之外的五位杰出诗人:王维、韩愈、白居易、杜牧和李商隐。作者从五位诗人的生平讲起,追寻他们各自人性中最重要的部分,讲述那些各异的生命特质是如何影响诗人、成就诗人的。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王维描写自然山水的诗作很多,诗境清寂超脱。但你知道吗?王维超然的诗性离不开“辋川别业”这一物质的存在。正如托尔斯泰有雅斯纳亚大庄园、罗望山庄是福克纳的精神领地一样,“辋川别业”也是王维的安身立命之所,让他得以过上亦官亦隐的生活,写出空灵淡远的诗作。

都说“文如其人”,韩愈性子急,火气大,他的诗文同样气势磅礴、雄伟峻奇,常常下笔千言,滔滔不绝如千军万马。宋代大文豪苏东坡曾高度评价他:“文起八代之衰,而道济天下之溺,忠犯人主之怒,而勇夺三军之帅。此岂非参天地,关盛衰,浩然而独存者乎!”韩愈有高度的自信,他的视野超越了时代,他的“人生起伏动荡,诗文也就更加浑茫,有极耐穿凿的硬度与厚度”。

韩愈的代表作很多,有《送李愿归盘谷序》《师说》《原道》《谏迎佛骨表》《苦寒》《送穷文》《鳄鱼文》等。其中,《谏迎佛骨表》让他被贬为潮州刺史,险遭杀身之祸;《送李愿归盘谷序》被苏东坡赞不绝口,说这是唐代唯一的好文章。

白居易是唐代最高产的诗人,有诗作2800多首。他是一个多元混合、矛盾繁复的诗人,既写出了许多揭露时弊、直面黑暗的诗句,如“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又写出了《长恨歌》那样哀怨幽婉、动人心魄的文字:“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但令人惊异的是,白居易很不看重自己的代表作《长恨歌》,甚至不愿将它收入自己的诗集。令人不禁联想到另一位否定自己作品的伟大作家弗兰兹·卡夫卡,或许正因他们人性中的矛盾冲突,才能写成流传千古的佳作。

杜牧家世显赫,他的祖父官至宰相,但他生不逢时,仕途不畅。他一生都被定格为“青年才俊”,其诗风率真明快、精美剔透,一如那首《秋夕》:“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

李商隐的诗风清丽幽绝,《锦瑟》是他最负盛名的一首诗:“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此诗虽华丽缠绵、意象朦胧,却又晦涩难解、伤感隐秘,恰如他的性格,既有悱恻多情的一面,也有壮怀激烈的一面。

《唐代五诗人》是一部精彩的古典诗论,张炜从哲学、诗学、美学和文学等不同角度,对五位诗人的诗句和诗风给出了犀利独到的评点。他盛赞韩愈的壮阔文辞和充沛真情,认为“语言不仅是一般意义上的辞章连缀功夫,而且还深刻连接着生命的激情和力度”。他批评白居易的很多诗可有可无,认为他的所谓“癖”与“魔”,其实是一种写作惯性,是一种不能遏止的劳动欲望,这对于诗人的多产是有利也是必需的,而对于生鲜动人的创造,则往往是一种伤害。

慢读细品《唐代五诗人》,你或许会发现,原来生命的诗性、纯粹性,并不是后天习得的,而是由一个人先天生命的性质所决定。当个人心灵回归之际,也正是诗性洋溢和观照人性之时。

2023-05-30 ——读张炜《唐代五诗人》 1 1 淮安日报 content_216331.html 1 3 细品诗性与人性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