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版:安澜

蝉趣

■骈国华

在一次工艺美术作品展览上,看到一枚蓝田玉雕刻的“鸣蝉”,玲珑剔透,栩栩如生,令我兴趣盎然。在一次名人山水画展上,看到了一幅“空旷村野处,褐蝉卧枝头”的画作,野趣横生,意境高远,触发了我的乡愁。在阅读古诗词时,常读到“高蝉多远韵,茂树有余音(朱熹)”“明月别枝惊鹤,清风半夜鸣蝉(辛弃疾)”等咏蝉佳句,韵味十足,难以忘怀。蝉非尤物,历代文人墨客为何都喜欢吟之、画之、雕之?我以为是对蝉鸣季节生活情趣热爱的缘故。蝉是昆虫里歌喉最响的夏季歌唱家。盛夏,枝繁叶茂的大树上,众蝉争鸣,此起彼伏,犹如分声部的交响曲,余音缭绕,悦耳动听。诗人画家触景生情,兴起而为,蝉入诗画,实乃情理之中。我不善写诗,不会作画,更不会雕刻。但童少年时的我喜欢听蝉、捉蝉。童年生活在乡村。那时的乡村几乎没有任何文化娱乐活动。大热天的午后,拿上一只小板凳或是一条小芦席,往大树下一放,一边乘凉,一边听蝉鸣,就像城里人听音乐会,是一种乐趣,也是一种享受,而且不花一分钱。蝉鸣犹如催眠曲,有时听着、听着,就睡着了。一位喜欢听蝉且见多识广的朋友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也养一方蝉。”蝉鸣也有地方趣味,比如,北京一带的蝉鸣,就带有京腔京味,很有点皇城根的大气;山东一带的蝉鸣,则像山东大汉,嗓门粗放,有些“水泊梁山”的豪壮;而苏南一带的蝉鸣则是吴浓软语,像娇羞的小女人,娇滴滴、嗲兮兮的。我却听不出有什么不同,也许是我愚钝,也许是朋友借蝉鸣夸赞北京人大气、山东人豪爽、苏南人娇嗲。童年时的我特喜欢捉蝉。有时用蜘蛛网粘,有时用面筋粘。炎热的三伏天,我时常顶着火辣辣的太阳,拿着一头裹有面筋的竹竿,在门前屋后的树下转悠。发现目标,就屏住呼吸,轻轻地将裹有面筋的竹尖靠近蝉翼,粘住了,顿时眉飞色舞。要是竹竿不小心碰到树叶把蝉吓跑了,能气得直跺脚。蝉的趋光性很强,稍受惊吓就会向有亮光的地方飞。燃火诱蝉,是少年时和小伙伴偷着玩的最有趣的小把戏。晚上,天完全黑下来后,我们先在树丛里燃起一堆火,然后去晃动树枝,蝉们受到惊吓,“叽溜”一声,飞向火堆,犹如飞蛾扑火,自己找死。我们嘻嘻哈哈地用树枝在火堆里拣烧焦了的蝉吃,有滋有味,还互相做着鬼脸逗趣。在五图河农场工作时,雨后的清晨或傍晚,常带着双胞胎儿子到场部西边的杨树林里捉“叽溜狗子”(刚出洞,还没脱去最后一层皮的幼蝉,我们叫它“叽溜狗子”)。雨后,土壤潮湿变软,“叽溜狗子”纷纷从地下钻洞往外爬。杨树林里的地面上有许多圆圆的小洞,洞口敞开的,“叽溜狗子”已经出洞,不过,它不会爬远,准在附近的哪棵树干或草枝上趴着呢,一捉一个准。洞口上有浮土凸起的,“叽溜狗子”还没出洞,用小铁铲一挖,就出来了。捉回来的“叽溜狗子”用清水洗净,放到淡盐水里泡几个时辰,去掉它身上的土腥味,然后用油炸熟,又香又稣。儿子特喜欢吃油炸“叽溜狗子”,偶尔我也用它下酒喝两杯。蝉的一生绝大部分时间是在黑暗的地下度过的。它们来到这个光明的世界是为了完成繁衍下一代、延续物种的使命。雄蝉鸣叫是为了吸引雌蝉来与它交配,交配之后的几周内它们就会相继死去,它们有光明的生命只有短短的几十天。小时候不知道这些,以捉蝉取乐,回想起来每每自责。

2024-07-25 ■骈国华 2 2 淮海晚报 content_252602.html 1 3 蝉趣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