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版:石码头

我的母亲

■葛云海

清明前,母亲叮嘱我,她要回老家祭扫,冰箱里有包好的荠菜饺子,记得吃了。

每年早春,母亲都会去古黄河岸边挑荠菜,挎着一个略显发黑的竹篮,拿着一把小铲子,在野外一铲一提,一上午,沾着点泥土、碧绿的荠菜可以装满一篮。母亲说,开春经霜的荠菜最鲜,像我这种肥胖体质的人吃了可以清脂降压,我一直相信荠菜有此功效,荠菜如果不焯水是带着些苦涩味的,“良药”苦口。

出于母亲年岁大、心脏不好的考虑,弯腰挑荠菜容易加重心脏负担,久蹲又容易造成体位性高血压,我劝过她不要再去挑荠菜了,想吃超市里有卖。母亲说,别看超市里的荠菜肥大,却没有荠菜的鲜味。

现在会去挑荠菜的人越来越少了,城市里的生活节奏快,鲜有人在意这野外的不起眼的荠菜,而挑荠菜对我母亲而言,是种习惯。

母亲生于1948年,我外公曾经是活跃于黄淮地区的抗日游击队伍的骨干力量,新中国成立后曾在行政机关任职。“文革”期间,全家七口被下放到一个偏远乡村。母亲家里人口多,挑野菜是给家庭作贡献的必修课,荠菜在所有野菜里,应该是味道最鲜美的。

母亲不仅有挑荠菜的习惯,还有捡麦穗的爱好。为了这个捡麦穗的爱好,尤其在母亲年老后,父亲常常劝阻她,甚至为此还闹过矛盾,但收效甚微。麦收时节正是淮安最热的时候,母亲骑着自行车,带着一个蛇皮口袋早早地守在田间地头,待收割机过后,她便撑起蛇皮口袋,在烈日下弯腰将麦穗捡起直至装满。我曾经陪母亲捡过麦穗,在刚收割过的麦田里,不仅要忍受烈日炙烤,还得时刻提防脚下新割的麦茬,一不小心踩到上面,隔着布鞋都刺得脚心生疼。一垄田捡下来,头脸背部皮肤被阳光烤得火辣辣的,手上胳膊不知何故多出的几处红点,痒得难受。我就抱怨母亲,这活受罪还没收益,你干嘛乐此不疲?母亲也不多解释,只是赶我走:“这不是你能做的事,我闲着没事,想着这麦穗要是浪费了,心疼!”很久以后,我才想明白,母亲捡麦穗是没有动机的,行为本身是缘于那段艰苦岁月里珍惜粮食的本能。

外公在艰苦时期,依然想尽各种办法让我母亲读书,母亲打着猪草点着油灯以优异的成绩读完高中,毕业后在乡下学校谋到了代课老师的工作。我少年顽劣,母亲时常引经据典教诲我,“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年与时驰,意与日去”……这些幼时启蒙,带给我的是读书的习惯,令我受益终身,在人生紧要关头,往往作出正确的选择。

前几日大概是由于受凉引发了肠胃炎,畏寒发热,浑身酸痛,半夜醒来后很难再入眠,索性洗点小米入锅熬粥,蒸笼上放一个咸鸭蛋,吃下就好了。这个办法也是母亲教的,我小时候,每次肚子不舒服,运用此法,屡试不爽。

母亲是本书,往前翻翻,历久弥新。这寥寥数语,难以答意。突然想起,我的生日不知不觉过去了。我经常忘记生日,也许是我一直认为生日不应该被庆祝,生日是母亲的受难日,这一天真正值得被记住的是母亲,至这天开始母亲含辛茹苦,哺育我长大,期盼我成人。

我需要时刻牢记的是:我的母亲今年76岁了,而我的父亲已去世5年。

2023-05-15 ■葛云海 2 2 淮海晚报 content_226801.html 1 3 我的母亲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