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去世快两周年了。这两年来,我一直沉浸在失母的痛苦中,回想着母亲点滴往事,不由自主地潸然泪下。
我母亲是一位普通的农村妇女,人世间的酸甜苦辣多少种,她基本都尝遍。我出生在20世纪60年代初,那时候农村的生活是十分艰苦的,当时我母亲不到而立之年,我上面有两个姐姐。我母亲生下我第三天就下田劳动争工分。多年后,我的老母亲腰腿经常疼痛,我要带她去诊治,她说,没有什么,就是生你时坐月子落下的。子女的生日就是母亲的受难日,这是事实啊!
在我幼小的记忆当中,经常目睹母亲为去公社粮站买返销粮不辞辛苦的情景,特别是每年到暮春时节,青黄不接,家无余粮,度日如年。一到这个时节,母亲满面是蜡黄色(明显的营养不良),经常夹着一只破口袋三天两头朝十几里外的粮站买返销粮,由于没有钱,每次只能买够吃几天的粮食。有一次家里急等粮食下锅,母亲买粮还没有回来,父亲蹲在门口抽着水烟袋,吸几口就站起看看。“你妈回来了”,不知望了几次,父亲脸上露出了笑,接过母亲背回来的口袋拎进家里,我赶紧搬张小凳给母亲,大姐拿来毛巾给母亲擦汗,之后便忙烧饭了。“我急死了,今天买粮人太多,我与人说家里还等米下锅,人家才让朝前面排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母亲还乐呵呵的。
2000年9月初,我从部队转业回乡工作,见母亲的机会较多。但母亲也逐渐衰老,特别是我父亲帕金森综合征病已到后期,基本上失去生活自理能力,一切全靠母亲照顾。母亲无怨无悔搀扶着父亲与病魔周旋,直到父亲驾鹤西去。
2019年以来,由于工作原因,周六加班基本上成常态,周日有时还要忙些其他杂事,就没有周周回去。因为总觉得母亲身体还好,就没有过多注重与母亲多待些日子。母亲去世前两天,因为她感冒挂水,我抽空回去了,母亲见到还说:“你老是不来家,我很想你。”我笑了笑说:“下次回来陪您。”
回城第三天下班的路上,接到大弟的电话,他哭着说:“我妈走了!”这真是晴天霹雳。我当晚赶到家,见到母亲躺在冰棺里,我与她已经阴阳两隔了!两天前的一面成了永诀,她那声“就在家吃过中饭再回去”的要求,竟成为母亲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心痛!作为子女有许多时候还不能理解她,不能认真倾听她的诉说、与她进行交流,有时还会给她添堵。有些事情,当我们年轻的时候,无法懂得。当我们懂得的时候,已不再年轻。特别是我,在30来岁时,有时回家,遇到一些不顺心事,不是去找自身原因,时常用过激的语言去冲撞她。如今,母亲走了,我再也无法表达我的愧疚之情,再也没有机会尽孝,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看不到她的身影了。我后悔当时为何不录一段与母亲交流的视频,或者录一段她生活中的一个片段?
不管在什么年纪,没有人能轻易接受母亲的离世,她是我们生命中一个最重要的存在。在时间这趟飞驰的列车上,母亲一直陪伴着我、关爱着我。没想到,这样的时光竟戛然而止,母亲一言不发地下了车,留在了一个陌生的站台上,剩下我还在车上飞驰向前。■费尤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