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 苏

苦瓜不如南瓜冬瓜被看好，也不如丝瓜黄瓜受欢迎，问题在自身——果实小，长不盈尺，短的半拃，比南瓜、冬瓜那是癞蛤蟆照镜子——自寻难看，比丝瓜黄瓜也短上半截；味苦，长相不雅，满身瘤皱形同蛤蟆，胆小孩子不敢触摸。

劣势明显，种植者无几。苦瓜不卑不怨，逆境中求生存，瓦砾中生根，薄土里发芽，烈日下生长，雨天里伸蔓，开花时开花，结果时结果——此种谦逊、低调之风，既有愧疚之意，也有呐喊之声。

是金子总有发光时，苦瓜终因自身优点被人接纳——

心中烦热，体有毒素，食苦瓜赛过服药。

血糖高，苦瓜是克星。

养血滋肝，润脾补肾，苦瓜是上品。

身生痈肿、疥疮、痱子，苦瓜捣汁外敷，效果奇好。

苦瓜外形丑陋，常吃可使人脱胎换骨，皮肤由粗糙变细嫩。

苦瓜的根、藤、叶也有多种药用。

在民间，苦瓜被誉为“君子菜”——做菜时，苦瓜与别的菜同锅，苦瓜不会将自身的苦传给对方，风范如君子。

苦瓜以味得名，名不美，内在美。

香瓜名字美，听着喜气，吃着爽口，但不能当菜，更不能当主食。

严格说，香瓜应归于水果。

水果是奢侈品。

缺粮年代，农人种植的是南瓜、冬瓜，香瓜满村难见一棵。在农人的生活词典里，香瓜为温饱产物，可有可无，衣食无忧时才会想起它。

香瓜娇气，喜温暖、爱日照，坡地薄土不宜种植。

一句话，香瓜适宜优质土壤。

民以食为天，农人的好地多用来播种粮食，凡种植香瓜者皆为果农。

香瓜离不开管理，生长期要防虫治病，挂果时要提防孩子。

虫、病好治，用药即可，孩子难防。

夏日夜晚，辛劳一天的大人枕着鼾声睡去。孩子睡不着，他们惦记香瓜，一个个耗子似的溜出门，三三两两结集在村头，或单个行动，或团体作战。香瓜田近在咫尺，瓜香随风而来，馋得人直流口水。为躲避看瓜人，孩子们猫腰蹑脚，待走近再卧倒，匍匐向前，动作娴熟如同军人。月夜目标可见，黑夜闻香而行，只要出手总有收获。看瓜人稳坐棚内，早在孩子进园时就已发现。发现而没驱赶，是怕吓着孩子。看瓜人有自己的处世哲学：孩子进园只为解馋就放任不管，如果贪心就得敲打。

农人纯朴，不会为一个瓜与孩子计较，也不会因瓜让孩子走歪道。

看瓜人有过儿时，他们的处世哲学是从前辈那里学来的。

哲学就是民风，民风不能失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