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举
十年前,曾写过一篇文章《也谈四十不惑》。当时就暗下决心,到五十岁时一定再写一篇《也谈知天命》。近期,突然间,灵光一现,就从这里下笔吧。
一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说到和做到之间的距离。”这句话引起很多人共鸣。看到这,我的赧然似乎释然了。
那么,我们来盘一盘古人呢。
范晔在《班固传》中感慨:“固伤迁博物洽闻,不能以智免极刑,然亦身陷大戮,智及之而不能守之。呜呼,古人所以致论于目睫也。”大意是说,班固对“博物洽闻”的司马迁不能利用自己的智慧避免被腐刑的情况表示感伤。而班固即使认识到这一点,在窦宪事件中“亦身陷大戮”,也没能做到“以智免”。
按范晔的论断,他自己何尝不是“目睫之徒”呢?他对司马迁、班固做出评论,发出感慨,但最终他在刘义康与宋文帝刘义隆的权力斗争中被害,落得个身死事哀的结局。临终时,他在监狱内悲伤感喟:“可惜,满腹经纶,葬身此地。”
二
“事非经过不知难。”或许可以作为司马迁等人遭遇的注脚吧。又或许,不能自知进而知天命也是一方面原因吧。
孟郊少时崇尚隐居,“耻从新学游,愿将古农齐”,中年时追求功名中进士,“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最终却发出失意自负的“终是君子材,还思君子识”的感叹,六十多岁时在又一次的谋仕途中暴卒。
李白早年多次献赋谋仕,供奉翰林后却纵酒放荡,被赐金放还后,发出“行路难,归去来”的伤感之语。半生浮沉后在安史之乱中投靠永王李璘,最终“富贵与神仙,蹉跎成两失”。“仲尼亡兮谁为出涕”是对其一生壮志未酬的悲怆浩叹。
命运似乎一直在捉弄他们。
可换个角度看,上天在苦其心志后给他们开了一扇窗——由于不“命达”而磨砺出伟大的诗词。
孟郊半生潦倒贫困、饱尝人世炎凉。他将母亲接到溧阳居住时,深切感受到亲情之可贵,写出万古如新的《游子吟》。李白在数次被贬谪后写出“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等激情洒脱的诗句。
就像有人说苏轼,如果没有“乌台诗案”,恐怕成就不了他“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豁达人生。如果没有从人生巅峰跌入谷底的经历,王勃或许悟不出“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也是杜甫在途穷子饥、屋破雨漏时发出的千古呐喊。
或许这才是他们人间走一遭的真正使命。可当时当景,他们意识到了吗?
三
文章写到这里,我不禁又惶恐起来。这些古哲先贤们似乎都不易做到知天命,我能妄谈么?
“冯唐易老,李广难封”终是难道清原委的。李斯在临刑前发出的“黄犬叹”,令多少英雄为之扼腕。白起被赐死杜邮时,仰天自问:“我何罪于天而至此哉?”就连提出“五十而知天命”的孔夫子,六十多岁还在为实现其治国理想而到处游说,直到近七十岁才无奈回到鲁国安心治学。
好了,以我的识见是永远不可能说清这一话题了,就以这混沌状态停笔吧。
日后若与人再聊起天命时,则对以“天凉好个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