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高军
父亲是在体检中心查出前列腺部分指标超高的。我不放心,带他复检,医生嘱咐我一个月后再查,如果还高,就得重视了。一个月后,复检的指标依然高,我心里慌了。带着父亲做B超、做CT、做核磁共振,就是查不出来。最后,医生用穿刺的方法选了六个点,五个点没有问题,一个点发现了病灶。我与医生反复研究,决定给父亲动手术,但父亲对手术一万个抵触。此前,他从没生过病,连药丸都没吃过。他认为自己的身体硬朗着呢!而且体检至现在,他没感觉到自己身体和过去有什么差异。
我的一个医生朋友也坚决反对做手术,他在我父亲手术前夕还说:“70多岁了,不是小伙子了,不活动的病灶,不动刀也可以啊!”他的话让我父亲有过动摇。但我总觉得病在身上是一颗炸弹,以不容商量的态度:必须手术,而且要快!还要求医院联系省人医最好的专家来医院进行手术。
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心里很乱,但我必须坚强。我知道我那一刻如同战场上的指挥官,面对着艰难,既要快刀斩乱麻地把老父带进医院、带上手术床,又要保证自己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无误。这是一个如履薄冰的过程。
最不喜欢医院手术前的签字。我骨子里反感医院的这一套,总认为他们是在推卸责任。医生把我喊到办公室,告诉我,手术有很高的风险。他拿出手术同意书让我签字,纸面上“有可能大出血”“有可能死亡”的字眼让我心惊肉跳,但我必须签字。不签,他们不手术。签了,意味着这个责任必须由我承担。签字的瞬间,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已经没有筹码也无路可退的“赌徒”。
签完字,我来到了病房,看着术前躺在病床上静默着的父亲和坐在床边的母亲,心里突然悲凉莫名。过去,每遇大事都是我找他们商量定夺,可是此时我又能找谁商量呢?我知道,父亲的安静是假象。他的内心一定是波澜起伏。那一刻,我忽然知道了,父亲也会老,坚强的他原来如此脆弱。我望着他,强忍住眼泪。在心里说:“我一定要把你好好地带回家。”
父亲是下午动的手术。手术后,医生告诉我手术非常成功。护士把他用小推车推出手术室。我和弟弟连忙跑过去,接过推车,将他推进病房。术后的他很虚弱,我和他什么话都没讲,只是像安慰孩子一样轻轻地抱抱他。
以为手术结束了,就大功告成了。谁想到麻烦成群结队而来。父亲是前列腺手术,手术后,控制不了小便,身上得挂着尿袋。我问医生,医生淡淡地说:“一辈子挂着尿袋的也不是没有的。”唉,看来,我只能做“最坏打算”了。
但没有想到的是,几个月后,父亲凭着他的意志,出人意料地解决了“尿袋困境”,康复到“比手术前还好”的地步。给他体检,一个“箭头”没有。望着父亲的体检单,我的心头顿时感到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