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5版:社会

清明,缅怀父亲

■张海军

清明,细雨霏霏,草木葱茏,满山遍野的油菜花正在盛开。整整十年了,每个清明节我都会来到西郊永思园,看望父亲。跪在父亲的墓碑前,满园沉寂的哀伤,“爸,你好吗?你想回家吗?爸,这小小墓地怎能容下你的伟岸高大……”

那个寒冷的冬季,我和姐姐同时出麻疹,在那时可是要命的病,父亲轮换着抱两个孩子不停地在家和医院奔跑、穿梭。裹着厚厚棉被的我躺在父亲宽大的怀里,他用一只臂膀抱紧我,只见他张大着嘴,喘着粗气,嘴边挂满了白霜。七八岁的印象里,父亲很强壮。

那个大雨的深夜,姐姐要坐后半夜的火车去学校报到,是父亲领着姐姐走出家门,火车哐当哐当的声音在我粗浅的睡梦中渐行渐远……十来岁的记忆里,父亲很辛劳。

后来那个暑假,我收到了淮阴师专的录取通知书。整个夏天,父亲都乐得合不拢嘴,熟悉的不熟悉的,父亲都会主动地告诉人家:“我儿子考上师专了,好地方、好学校……”我考上了淮阴师专,一辈子在地里忙碌的父亲认为我很棒。那个夏天,母亲总是笑着说父亲“真能吹”。二十岁的时候知道了,儿女有点小成就,父亲很高兴,也很容易知足。

耳畔时常有父亲的那句话:“儿子,认定了,就去追!累了,就回来!”后来,求学、就业、成家……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我像一只迁徙的候鸟,在季节的更替中穿梭,在父亲的白发和泪水中游走。直到在这座“运河之都”有了房子、有了小家,工作生活忙忙碌碌,父亲又帮我带孩子……

父亲头发白得早,每次打开影集,看到满头白发的父亲推着自行车带孩子的照片时,我心里总是很酸楚。孩子大了,父亲也老了。得知父亲得了脑血栓是十几年前的春节,我用我这里有能治病的“药方”把他“骗”来了。

那个清晨,赶去长途车站接他,出站口的父亲拄着拐杖,颤颤巍巍,显得那么苍老无助。留父亲在我这儿过春节,一天清晨,父亲从卫生间出来,随口说道:“住楼房,冬天上厕所不遭罪啊。”父亲随意的一句话让我的心猛地抽了一下,我说:“爸,回家后,我给你买个楼房。”父亲迟疑了片刻后,果断地说:“买那个干啥,我愿意住平房。你花钱的地方多,你要多攒点钱。”

2012年元旦刚过,突然接到姐姐的电话,父亲病危。一天一夜,火车、大巴车、摩托车,马不停蹄地向家奔去,我一路不停地安慰自己,没事,父亲是个好人,好人会平安……颤抖着推开病房的门,病床上躺着一个虚弱的老人,面颊塌陷、牙齿脱落、目光迟缓……我的心揪了起来。看到立在床边的我和孩子,父亲无力地摇摇头,眼角淌出几滴泪水,那是对生的留恋,对死的无奈……

没想到,不小心跌个跟头,父亲就意外地走了。大夫说他们尽力了,让家人料理后事,父亲忍着剧痛顽强地抗拒着死神,坚持了一天一夜,就为等我回到他身边。父亲走了,他的生命定格在了83岁,定格在那个沉闷的傍晚。父亲走了,一路山风相送!我把他的骨灰安放在西郊永思园。

多少次,我幻想着能在某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扶着右手拄拐的父亲,迎着徐徐的海风,听父亲说“大海真漂亮”;我还想让爱吃鱼的父亲尝尝我亲手熬制的鱼头汤;我还想能再一次,满心欢喜地回到家乡,推开房门,看到父亲坐在小屋那陈旧的沙发上,品着一壶清茶,露出满足的笑……

父亲,自你走后,我用点点墨香缱绻了流年,凝固了记忆。这世间总有一份真爱,总有一份牵念,沉淀了岁月,苍老了等待……在大山蜿蜒的褶皱里,父亲,我仿佛看见你,站在金色的田野里,在回村的路口张望。父亲,我不想让大山的寂寞吞噬了你,但幽冥两隔,永难逾越。清明节到了,父亲,我来看你了。泪眼朦胧的我默默转身,身后是那座孤独的坟墓……

2022-11-09 1 1 淮安日报 content_198689.html 1 3 清明,缅怀父亲 /enpproperty-->